把文本从一种语言转换成另一种语言,总会产生某些损失,过去现在概不例外。
东晋道安(314--385)是一位著名的佛经注释和编篡大师,对于佛经翻译颇有心得,认为把佛经译为中文,会有“五失本”问题:
译胡为秦,有五失本也:一者,胡语尽倒,而使从秦,一失本也。二者,胡经尚质,秦人好文,传可众心,非文不合,斯二失本也。三者,胡经委悉,至于叹咏,叮咛反覆,或三或四,不嫌其烦,而今裁斥,三失本也。四者,胡有义说,正似乱辞,寻说向语,文无以异,或千五百,刈而不存,四失本也。五者,事已全成,将更傍及,反腾前辞,已乃后说而悉除,此五失本也。
当中的“叹咏”,即咏叹,咏唱,声调有抑扬地念。
不仅佛经翻译会有“失本”问题,较为平常的语言,若处理欠妥,也会出现“失本”的问题,例如以下英文句子和汉译文:
The author’s fingerprint is quite obvious in all of his works.
作者的特色在他所有的作品中体现得十分明显。
英文句子里的fingerprint,原义是“指印”,在句中用作“风格”的隐喻。如果将句子直接译成“作者的指印在其所有作品中清晰可见”,非但不易理解,且会有歧义,即让读者误以为是作者真实的“指印”。相反,如果将这个隐喻意译成“特色”,译文显然存在“失本”问题:不具备原文的形象的表达效果。为此,译者可将原文的隐喻改为明喻,以补偿上述效果,譬如译成:
作者的风格犹如他的指印,在其所有作品中清晰可见。
当然,采用补偿法,需依据相应的准则,这就是贴切、适度,例如:
Most of us, however, take life for granted. We know that one day we must die, but usually we picture that day as far in the future. When we are in buoyant health, death is all but unimaginable. We seldom think of it. The days stretch out in an endless vista. So we go about our petty tasks, hardly aware of our listless attitude toward life.
我们大多数人都以为活着是必然的。虽然知道总有一天会死,但通常觉得那天遥不可及。我们身强力壮之时,死亡是不可思议的。我们很少会去想这回事,日子仿似悠长无尽。于是,我们终日为芝麻绿豆小事庸庸碌碌,全然不知自己对生命的漠然。
原文中的go about our petty tasks,意为“忙于琐事”,译文中的“麻绿豆小事庸庸碌碌”,啰嗦而不切合原义。译文可修改为:
我们大多数人,都把活着视为当然。虽然知道总有一天会死,但往往把那天想象得十分遥远。我们身强力壮,死亡就难以想象,我们几乎想不到死亡,未来的日子,犹如远景,悠长无尽。于是,我们忙于琐事,几乎没有意识到我们对生命的漠然态度。
贴切与适度,原本是做任何事情的准则,翻译也不例外。
(方开瑞)